人民的诗人丁力记洪湖籍现实主义诗人丁

丁力是洪湖市龙口镇傍湖村十三沟人,年谢世。今年是诗人丁力逝世24周年,写作此文,介绍丁力生平,纪念乡贤,以飨读者。

在中国现代诗坛上,有一位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丁力。他如痴如醉地爱诗写诗,发表了数以千计的诗歌作品,是中国国风诗派和乡土诗派的代表人物。他的诗愤怒地揭露旧中国的黑暗,真实地记载旧社会劳动人民的痛苦生活,热情地讴歌人民群众在共产党领导下风风火火地建设新中国。人民忧,他愁;人民喜,他乐。他的诗表达了人民的心声,被广大读者称为人民的诗人。

第一篇

“人不在,业绩永存。”

“人不在,业绩永存。”这是我国诗坛泰斗臧克家先生在丁力逝世后对丁力的题词。臧克家用诗的语言概括了丁力的一生,肯定了丁力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高度赞扬了丁力在学术上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丁力,原名丁明哲,字觉先,曾用笔名觉先,白丁,洪湖。他是我国现代著名的诗人,作家,诗评论家,编辑家,文学教授,古典文学研究家,曾任国家级杂志《文艺学习》编辑部评论组组长、《诗刊》编辑部主任、《歌曲》杂志编委、《诗探索》副主编、中国歌谣学会理事、中国乡土诗人协会顾问、中国城市文化研究中心名誉主任、《中国城市文化》名誉所长、《中国诗宇宙》名誉主编。

丁力一生颠沛流离,他的很多作品已无法查找,目前仅凭能找到的报纸杂志曾经刊登的丁力作品有:旧体诗词题,首。新诗包括解放体和新解放体以及其它文体,解放前写长篇组诗9首,短诗余首,诗话30余篇,散文、散文诗40余篇,小说3篇;解放后写长诗2首,短诗余首,诗评论余篇,学术论文20余篇,散文、杂文20余篇;“文革”中写诗62首;新时期写新诗51首。据丁力的诗友、现代著名诗人公木回忆说:“大体上可以说,几乎无日无诗,诗成了他的生命与动力。”丁力在解放前写的《苦难的童年》等9首长篇组诗年前分别在香港《大众文艺丛刊》、《新诗歌》,徐州《前路文艺》上发表,颇有影响。出版的诗集有《召唤》(南京正风图书公司年版)、《灾区的小故事》(湖北新华书店年版)、《从乡下唱到城里》(上海一睚风出版社年版)、《大红花》(火星出版社年版)、长篇组诗集《苦难的童年》(新文艺出版社、少年文艺出版社年版)、叙事长诗《仇恨》(天津美术出版社年版)、《发光的日子》(百花文艺出版社年版)、《北京的早晨》(北京出版社年版),报告长诗《踏天曲》(河南人民出版社年版),还有《爱,永远年轻》(即《云雀之歌》,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年版)、《俯首呤》(中国妇女出版社)、旧体诗集《觉先诗词》(档案出版社年版)等。此外,年丁力曾与胡牧、高加索、李放(即台湾的李莎)等人分别出版过《平民诗歌丛刊》、《诗主流丛刊》等,年与杨琦、李放、刘曲等人出版《诗行列丛刊》。丁力在文学评论方面的范围较广。主要有《中国诗歌的优良传统》(《新建设》年12号)、《屈原作品的真伪问题》(作家出版社年9月《文学遗产刊》第一辑)、《读屈原作品》(作家出版社年《楚辞研究论文集》)、《读阮章竞的叙事诗》(《诗刊》年2月号)、《也谈新诗的道路问题》(《文艺红旗》年3月号)和《赤壁考》等多篇。评论集《诗歌创作与欣赏》(陕西省人民出版社年版)。他选编了《清诗选》(湖南人民出版社年版),《历代叙事诗选》(花城出版社年版),《毛泽东诗词大词典》(中国妇女出版社年版)。还编著了《著名作家艺术家抗癌经验谈》、《千山诗选注》等。他的许多名篇,被收入《中国新文艺大系·诗歌卷》、《振兴中华新诗选》、《中国歌词选》、《诗选》、《当代抒情诗拔萃》、《中国当代抒情小诗五百首》、《当代短诗选》、《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精选·诗歌卷》(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年版)等国内外有影响的诗选集,以及新加坡等海外的诗选本。丁力主张走现实主义的诗歌创作道路,发扬新诗的人民性和独创精神。他的诗反映了广阔的生活,表现了诗人深刻的思想。著名诗人、文化部长贺敬之评价说:“丁力同志是一位具有独特风格和多方面劳绩的优秀诗人。”“他的诗风朴素、自然、清新、明丽,独具特色。”由于丁力的诗雅俗共赏,为中国国风诗、乡土诗独树一帜,在群众中有深远的影响,所以《二十世纪中国名人辞典》称他是“中国国风诗派与乡土诗派代表人物。”《中国现代乡土诗史》辟有他的专章、《中国当代诗论50家》列有他的专论。他的传略,被《中国文学史》、《中国文学家词典》等几十种专著收列。综观诗人丁力的业绩,我们可以自豪地说:“丁力是从洪湖走出去的伟大诗人,是我们洪湖的骄傲”。“树,是村子的旗”诗人丁力年11月9日生于沔阳县珂坪乡三梦湖十三沟(今属洪湖市龙口镇傍湖村)。这是一个村子不大名气大,人口不多才子多的地方。

为什么将村子取名“十三沟”呢?考其缘由,有以下一种传说可供参考:我国古代的村庄,多数是聚族而居,杂姓不多。一个村子的姓氏复杂,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当地曾有集市或者政府机关驻所。古代的长江,受赤壁山矶头水挤压,从乌林牛埠头分叉向东,其中一支经吕蒙口至金鸡堤折向南,从傍湖村前经过,古名白沙水,今名还余湖。傍湖村东北面的杨林港是古代夏水(今名内荆河)的重要港口。宋朝的沔阳白沙征科巡院在傍湖筑一高台,修建城堡,派员驻此管理白沙水和夏水的河运事务,民间称其为河官堡。来来往往的船主们到这里交税纳捐,经商的、卖艺的、打造船钉的铁匠、修理船只的木工也纷纷光顾此地,傍湖村当时十分繁荣。明朝中期,白沙水淤塞,夏水北移,河官堡成为遗址。有钱的商人、餐馆旅店的老板们纷纷迁走,在这里帮工的、做手艺的、卖艺的人纷纷失业。这些失业者见这里地广人稀,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民风淳朴,便托迹于此地,用他们口袋里仅有的一点积余,购两亩薄田,筑一块台基,定居下来。傍湖村的姓氏从此十分复杂。其中的一部分就住在现在称作“十三沟”的地方。明朝宰相张居正年执政时,发明“一条鞭法”(清朝前期沿用此制,康熙、雍正时期称为“摊丁入亩”),将田赋和徭役合并,徭役归入田赋,免除了无地农民的徭役负担,佃农的田赋由地主从地租中统一支付。古代的编户编伍制度也由此削弱,农村基层组织落入地主和族长手中。官僚们往往借口向上级进贡或办公益事业为名,向无地或少地的农民派差摊捐。这些差事派下来的时候,聚族而居的由族长张罗,村里有大地主的由大地主办理。族长、地主们有钱有势,往往乘机捞一把。可是这种差事一旦要一位普通百姓去办理,对这位百姓而言,却是一场灾难。《聊斋志异》中《促织》那段故事便是生动的写照。《促织》中的人物成名忠厚本分,被迫当了头人,上级派下一项差事,要他交一头蟋蟀。他既不想将差事往下派害别人,又没有钱买一头蟋蟀交差,只得自己去捕捉。他历尽艰辛捕得一头,却被儿子不小心弄死了,儿子害怕父亲的责难,投井而死,结果人亡家败。十三沟村杂姓聚居,张族长不管李族长,而且起初的贫富差异也不大,谁也不愿意当那“人亡家败”的头人。那么,谁出来牵头应付上级的差事呢?他们就想了个办法,将哑巴、瞎子、孤儿寡母等户排除,照顾到各家姓氏,选出十三家有应付能力者,有的一姓只有一户,有的有两户三户,做了十三个阄,编了13个号,按拈着的阄号轮流当差,轮流执政。由此而称此地为十三阄。当时使用繁体字,阄字有27笔,曲曲折折很难写。在当地方言里,“阄”与“沟”同音,作书面记载时,便采用同音假借的办法写成“十三沟”,沿用至今。这种用抓阄的办法轮流执政的方式,现代人看起来觉得好笑,但在封建专制的社会里却是一个伟大的创造。它在十三沟村里萌发了民主的种子,村民们崇尚民主,追求光明。从那以后,民主议事就成了他们的光荣传统,无论是上面派下来的差事或是村里需要办的事,村民们总爱聚在一起议论议论,渐渐养成了民主理事的生活习惯。民主理事的结果是实事求是地办事。十三沟的人用民主讨论方式确定下来的事往往切合实际,他们干一事成一事,很少失败。他们能抵御外界干扰,走自己的路。极左思潮泛滥成灾的文革期间,在农业生产上有一句荒唐的口号:“收不到稻谷收稻草,收不到稻草收思想。”强行要当地农民把双季稻插到湖田里去,还要实行矮杆化。而湖田都是冷浸田,早稻插下去不发棵,湖田低洼经常受渍水危害,矮杆水稻难成活。傍湖村的群众认为这种搞法是“想着法儿害百姓”。他们不按这种方式搞。年春天,公社派专人到村里落实了早稻种子,并插了标签。公社的干部还未走出村,村民们就凑在一起想办法。他们用一种同早稻颗粒相似的高杆中稻种子与早稻种子悄悄地掉了包,按时将早稻浸种催芽。公社第二次派人检查早稻育秧时,发现做有标签的种子还在仓库里,当场命令群众把插有标签的种子泡下去,将发了芽的种子捞起来分给群众当口粮,恰好中了偷梁换柱计。发了芽的稻谷晒干后磨成粉,做粑粑吃又甜又香,有人还据此编了一首歌:“菜花花,柳花花,家家喜吃谷芽粑,他要害我,我就哄他。”后来,别的村在上级的强制下,湖田里的早稻僵死迟发,晚稻遇上寒露风,矮杆中稻被渍水淹死,一年四季穷折腾,造成大减产。而傍湖村插的高杆中稻具有随水长随水漂的优势,获得了大丰收。正因为傍湖人民具有民主传统,实事求是地种田,所以他们避免了极左思潮的危害。在那粮食不足,普遍实行“瓜菜代”的岁月里,傍湖人吃的却是三餐白米饭,而且坛坛罐罐都是满的。从而富甲江汉,声名远播,成为当时的洪湖县屈指可数的殷实村。也就是在同一时期,大批作家遭批挨斗,不准写作,诗人丁力却偷偷地在香烟盒上、解手纸上写了62首诗。傍湖人在家乡种田的和外出写诗的都获得了丰收。他们的精神何其相似乃尔,真是一脉相承!丁力有一篇散文诗的标题是《树,是村子的旗》。是的,丁力是棵大树,是傍湖村的一面旗帜。那么,我换一个角度,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呢?“村,是植树的土壤”。是傍湖精神滋养了一棵大树——大诗人丁力。

第二篇

文化之乡才子多傍湖既是鱼米之乡,也是文化之乡。傍湖人的祖先来自各地,将各地的文化汇聚在这里,舞龙灯、耍狮子、玩蚌壳精、划采莲船、丢三棒鼓、唱莲花落、敲渔鼓、跳莲湘舞等民间文艺形式,他们无不精通。他们在追求物质生活的同时,也热衷于文化生活。暑天,人们手摇一把芭蕉扇,听本村的说书人讲《三国演义》夜战马超,谈《西游记》孙猴子七十二变;冬天,他们在村里搭台唱戏,戏班子是本村的,演员是本村的农民。清末至民国时期,他们唱花鼓戏。解放后,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他们认为花鼓戏还不过瘾,专门从武汉请来一位姓胡的老艺人教唱汉剧,成立了汉剧团。直到红卫兵破“四旧”,村里的汉剧团才被迫解散。受这些艺术的熏陶,人们听着台上唱的,联想到身边的人和事,便开始了口头创作。他们往往能出口成章。解放前,他们揭露旧社会的黑暗;新社会,他们歌唱新生活,针砭时弊。公社办食堂了,他们觉得是件新鲜事,又预计它不会长久,唱道:“一日三餐饭,有稀又有干。鲫鱼汤味鲜,排骨蒸得烂。吃饭不要钱,大家都喜欢,松开裤带吃唷,吃光了解散。”人民公社是以一大二公显示其优越性的,但大有大的弊端。许多人在一起干公家的事,免不了互相观望,初一日有一人忙里偷闲,初二日就出了三个懒汉,初三日又翻了一番,到了后来,你懒我也懒,反正吃的大锅饭,何必拼命干?出工时一个比一个晚,收工时一个比一个早,生产队长成了催工队长。干部想办法,在食堂门前竖起一根高高的旗杆,早晨,社员们见旗子升起来了就下地,干活的时候,时刻留意旗子的降落,一见到旗子降下来,就一齐“呵嗬”一声一哄而散,有的人连戴在头上的斗笠都跑掉了。这场面颇有点喜气洋洋的,到了傍湖才子的口里,唱起来更显得生动幽默:“旗子当作钟,挂在半空中,下地磨洋工,收工打冲锋。望得旗子落,收工各顾各,口里高声喊呵嗬,连斗笠都跑落。”文人墨客们描写农村生活时,总是“男耕女织”,在他们看来,女子是不会耕田的。可是在傍湖村,女子扶犁耕田是常事。农业学大寨时,傍湖的男子们把嘴巴一抹,一首打油诗就出来了。“傍湖姑娘会耕田,插秧割麦抢在前,战天斗地学大寨,个个胜似郭凤莲。”这些诗歌是傍湖的才子们随口溜出来的,无斧凿之痕,无矫揉造作之势,读起来琅琅上口,余味无穷。虽是下里巴人其生命力并不亚于阳春白雪。朋友,你读过丁力的诗么?你想找到丁力诗歌的源头在哪里么?你只要到丁力的故乡去搜集整理一下当地的民歌民谣,你就会惊喜地发现,丁力诗歌的源头在人民中,在洪湖,在十三沟……。丁力的诗歌同这些民歌民谣同出一辙。所不同的是,丁力是诗人,是诗的艺术家,他将这些民歌民谣在形式上进行了艺术的升华。十三沟人的祖先来源于各地,历来对外界注意观察,有往外走的习性,愿意走出去。某一家有人走出去了,其它姓氏的人也想法走出去,不像邻近的村里人那样爱拉后腿。当年,同丁力一起奔赴抗战后方的龙口年轻知识分子有17人,其他人纷纷被家里人拉后腿回家种田或教书,唯有十三沟的丁力在父母支持下坚持下来。解放前,十三沟只有二十几户人家,人口余,可谓人少。而这个村走出去的人却让世人瞩目。不仅有丁力父子诗人,还有抗日的将军,有世界著名的科学家,名牌大学校长,有高等法院推事(审判官)等等。如今,十三沟人迎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已走遍全国,走向世界,在美国的大学讲坛上,在新加坡高科技实验室里,到处都有十三沟人的身影。如果请十三沟在外面工作的作家、诗人、博士、硕士、名师、名医、大老板们回乡来看看,已经不是结伴而行,而是成群结队了。就在这支长长的队伍里,有着丁力的一家人。继承了祖父的歌声丁力的家在十三沟是单家独姓。他在《想起祖父》一诗中是这样写的:“祖父啊!我们五代都受过苦难,你呀,我呀,我的爸爸,你的爸爸,你爸爸的爸爸,都对地主有刻骨的仇恨。”少年时代,我读丁力的诗,以为这些话是塑造的。后来,我在傍湖生活了半年,十三沟的人告诉我,丁力在诗歌中所说的都是真实的。丁力的祖祖辈辈一直是缺田少地的农民,靠帮地主做长工养家糊口。为了争一条活路,丁力的曾祖父曾经投奔过太平军。不久,太平军走了,丁力的曾祖父被官兵抓去,半个月后偷跑出来,家里已全部破产,丁力的曾祖母也走失了。曾祖父带着年幼的丁力的祖父在江湖上卖艺营生,寻找失落了的丁力的曾祖母。祖父在两块竹板上钻了四个眼,系上绳子,不停地“嗒嗒”敲打着,挨村挨户地唱起了《莲花落》。他将祖祖辈辈的经历编成一个个真实的故事,情真意切地唱啊唱啊,唱出了心里的痛苦,引起了穷人的共鸣。从此,祖父在丰年里去帮地主做长工,灾荒时,又是穷人的歌手。丁力的祖父名叫丁时达,他那“嗒嗒”的《莲花落》闻名远近乡村,地主老财们恨他为穷人唱歌,挖苦地喊他丁世踏(嗒)。丁力的曾祖父向地主王老虎借了半斗稻谷,利滚利五年变成十担。年幼的丁时达只得替地主王老虎做了五年长工。长工期满,王老虎想强迫丁时达做一辈子长工,丁时达坚决不肯,说:“我还清了你的帐,饿死也不跟你做了。”丁时达挣脱了王老虎的绳索,挣脱不了地主刘二爷的枷锁。为了养家糊口,丁时达租种了刘二爷的土地。“沙湖沔阳州,十年九不收。”可是刘二爷不管你有收无收,只要你租种了他的田地,你就得一颗不少地交租。丁时达常常交不出租,被狗腿子抓去,绑在又脏又臭的牛棚里。丁时达一生穷扒苦做,农忙种田,农闲打鱼,即使是在冬天大雪封门的日子里,他还是要挑着干鱼到崇阳县去换苕丝。每年除夕夜守岁,他向家里人说:“明年苦干一年,打一个翻身仗!”他翻身了没有呢?他把自己比作一头牛,是在泥坑里翻身呀!他左翻过去是泥,右翻过来还是泥,翻来翻去一身泥,站起来,轭头往颈项上一套,还得拼着老命去拉犁啊!丁时达苦苦奋斗了几十年,家里仍是一贫如洗。穷人遇荒年,性命难保全。辛未年()淹大水,百里洪湖一片汪洋。丁时达当时已70岁了。儿子背着他逃到长江南岸的山区,搭了一个遮不住风雨的茅棚,祖孙三代挤住在茅棚里。为了有碗粥喝,儿子同儿媳去帮人做工去了,孙子丁力、丁继先帮地主放牛去了。丁时达在茅棚里病了,无钱医治,一病就是三个多月。看着病得骨瘦如柴的丁时达,儿子、儿媳只能流泪、叹息。他们为了让老人活着回乡去,也曾深山采药,也曾跪地祈祷,但是苍天不理,草药不灵。一天中午,丁时达含泪离开了人间。断气时儿子、儿媳不在身边,孙子们不在身边,唯有他十四岁的孙女儿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哭声。这个村里的穷人们听见哭声赶来了,儿子孙子们闻讯赶来了。村里的地主也骑着马赶来了。狗地主开口就骂:“老家伙死了就死了,大哭大叫干什么?”地主挥着皮鞭赶走了人群,命令丁时达的儿子赶快把老人的尸体运走,并恶狠狠地说:“不要弄脏了我的村子。”可怜的老人啊,他在人世间走一回,勤劳俭朴一辈子,生前没有自己的土地,死后竟没有葬身之所!在穷人们的帮助下,丁力的父亲用几块木板做成匣子将丁时达埋在一处乱葬岗里,两年后才将骸骨迁回故乡。这悲惨的一幕,在幼小的丁力心田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他恨那人吃人的旧社会,他爱那人帮人的穷人们。他在祖父的坟前哭,他想起了祖父年轻时创作的那首《荒年歌》。《荒年歌》说的是光绪已丑年(年)李家埠头溃口的故事。那年夏天连降大雨,离傍湖五里的李家埠头街道修在江堤的堤腰上,街心里的下水道洪水往外翻,人们以为是降下来的水,不知是管涌,结果洪水将硬土层以下的流沙全部掏空,最后李家埠头整条街道和江堤突然沉下去,之间,傍湖和周围的村子顿成泽国,淹死者无数。丁时达带着全家流落异乡,创作了这首《荒年歌》,歌曰:“戊子已丑年,洪水翻了天,淹死难民无其数,家家不安全。逃荒到外边,儿女不值钱,斗米一个无人要,可怜不可怜……饿得没办法,抢了一个小米粑,连忙送下喉,任人打,任人骂,自己不讲话……往哪里逃?往哪里闯?江北淹水上崇阳,富人天天吃鱼肉,穷人四季饿肚肠……”。这首歌如泣如诉。在那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岁月里,受苦人只好长歌当哭哇!丁力在《想起祖父》的第三章里用“我继承了你的歌声”作标题。后来,丁力流浪走四方,唱着祖父编写的《荒年歌》,想起祖父,回顾苦难的童年,开始了自己的诗歌创作。他爱浣衣歌,他恨乡长胡本中,他同情卖柴妇,他懊悯疯婆婆……,他一路走来一路唱,唱的都是穷人的歌,从傍湖唱到重庆,从重庆唱到南京,从乡下唱到城里,从黑夜唱到天明……。

第三篇

渔叉救命丁力是长工的儿子,小时候也给地主做长工。为了偿付地主的租谷,为了弟妹们免于饿死,未满10岁的丁力给地主当了放牛娃。有一年冬天,丁力穿得十分单薄,冷风搅得雪花漫天飞舞,丁力急匆匆地将牛从牧场上赶进地主家的牛栏。他的脸冻红了,手冻僵了。地主一家人正围坐在火炉边吃饭。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一声要他烤烤火,只听见地主婆冷冰冰地说:“拿碗,盛饭吃。”丁力用冻僵了的手抖抖索索地去拿碗,冰冷的瓷碗哪里听他的使唤呢?只听得“咣口当”的一声,瓷碗掉在地下,摔成了碎片。地主大声地呵叱着,地主婆则拿着筷子雨点般地向丁力的头上脸上抽来。丁力委屈地哭啊哭啊……。妈妈知道了这件事,找到地主家,说:“莫把穷人太欺狠了!”把丁力领回了家,发誓饿死也不让丁力当放牛娃了。从此,闲不住的丁力,春天在湖里扯藕梢,夏天摘肥硕的莲蓬和鸡头苞,秋天扳蒿巴和捋蒿米,冬天摸菱角,一年四季忙不闲。有一年夏天的中午,丁力帮爸爸扯完了秧草回到家里,见妈妈正在为没有午饭菜发愁。丁力把衣服一脱,穿着短裤偷偷地溜出门。他往西走过一家,转一个小弯,从台墩上往下去,便是廖家潭子。潭子的出口处是一条沟,沟上用石板架着一座桥。桥下清清的潭子水汩汩地流淌着。丁力从桥上跳下,弓着腰,将双手贴着泥,迎着流水往潭子前方摸。那些在流水中游动的鱼儿,对光线和响声十分敏感,一见人影和响声,便将鳍翅收拢,埋头窜入泥中躲藏。人们用手贴着泥摸时,只要一触到它,便可手到擒拿。丁力不愧是流水摸鱼的好手,几下子就摸着了一条鲫鱼,捉起来一看,有三、四两重,他咧着嘴巴笑一笑,看准岸上的一棵小树,心中记下暗记,将鱼扔到小树边,又继续摸。他摸了一条又一条,专心致志地朝前摸。突然,他的前脚一脚踩空,双手没触着泥,掉入深潭。年幼的丁力遇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措手不及,辨别不了上下左右,只知道在水下拼命地挣扎。渐渐地,他肺中的空气一丝一丝地被挤压出来,水一口一口地往他的肠胃里灌。水面上冒出一串串汽泡,翻起一圈圈浑水……。吴松伯伯是丁力的父亲的好友,也是个佃农。这天中午,他突然想起夏天正是黑鱼晒背的季节,拿了渔叉到潭子边去寻鱼。他从村西头转出村,刚下台基走了几步,便看见潭子里冒出一串串汽泡,翻起一圈圈浑水,心里一阵惊喜:“好大一条鱼!”他跑步奔下台基,举起渔叉,对准那冒着汽泡的水下,一叉捣将下去。只听得扑通一声闷响。凭经验,吴松伯伯知道是叉了个正着,一飞身扑入水中,双手握紧渔叉,将鱼叉和猎物缓缓地拖到浅水处,慢慢地抬出水面。一看渔叉上的猎物,吴松伯伯立即如五雷轰顶,吓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你道那渔叉上的猎物是什么?是一个小伢!渔叉正好叉在一个小伢的大腿上!吴松伯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放下手中的渔叉,双手将孩子托出水面,再一看,是丁家的孩子金狗(丁力的幼名),也是他喜爱的心肝宝贝啊!顷刻间,吴松伯伯泪如泉涌,嚎啕大哭,高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壮年男子的哭救声如晴天惊雷,它划破苍穹,震撼大地。十三沟的人们闻声倾巢而出,奔向出事地点。丁力的妈妈老远就认出了是自己的儿子,她一个趔趄,晕倒了……丁力的爸爸一听到哭救声,发现丁力不在家中,就觉得有一种不祥之兆。他腿发软,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女人们有的跪着,有的匍匐在岸边田塍上,将双手伸向潭子,哭叫着……呼喊着……。男人们纷纷扑入水中,小心翼翼地将孩子连带渔叉一齐弄上岸。孩子四肢冰凉。肚子鼓起来,里面已装满了水。本来应该一起一伏的胸脯此时已见不到一丝儿动静……孩子可能死了……。“快!快把渔叉拔下来!别让孩子拖着渔叉走哇——!”一位老大妈撕心裂肺地哭叫着。随着这一声哭叫,在场的人都哭了。谁忍心去拔那渔叉呢?渔叉的每一根齿上都有一个倒钩,拔下来时要扯出肉的。一位来此地帮地主做长工的壮汉站出来。只见他咬紧牙根,紧闭双眼,攥紧渔叉,“嗖”的一声将渔叉从孩子腿上拔下来。渔叉上带着血淋淋的肉,鲜血从孩子腿上的洞口流出来。简直让人不敢想像,那种剧烈的疼痛,若是个活人,发出的惊叫声一定会使人肝胆俱裂的。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剧烈的疼痛,刺激了孩子那尚未完全死亡的神经,孩子条件反射地抖动了几下。“有救!”众人异口同声地呼叫起来。所有的男人女人一起行动。他们找来笆斗(一种半球形的藤制容器),让孩子仆在笆斗上,倒干孩子肚里的水;用干净的棉布为孩子包扎伤口;口对口地进行呼气吸气,使孩子有了呼吸;用姜茶将孩子灌醒,然后医院救治。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丁力——这个大难不死的孩子侥幸地活了下来,后来成了诗坛娇子——中国国风诗派和乡土诗派的代表人物。年,在他27岁时,他把渔叉救命的这段经历写进了叙事长诗《苦难的童年》,在香港《大众文艺丛刊》上发表,震惊中外。“我要读书”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年,同村的乡干部、丁力的族侄丁仕洪动员我的父亲把我从牛背上抱下来,送进龙口小学读书时,教导处邹主任是这样对我讲的:“在中国现代文学舞台上,有两个放牛娃出身的作家。他们都发出过‘我要读书’的呐喊,一个是高玉宝,他写出了《半夜鸡叫》;一个就是咱们十三沟的丁力,他写出了《苦难的童年》。就在我们学校门口,他哭叫着‘我要读书’!”邹主任激昂的讲述,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对丁力发生了兴趣,感受到了穷乡巴佬的孩子在新社会里上学读书是多么的幸福!“渔叉救命”之后,丁力被父母和姐姐带在身边。夏天,姐姐采了菱角,丁力帮着挑到镇上去买。早晨,东方刚刚发白,爸爸就挑着菜进城,丁力背着称跟在爸爸后面吆唤。那是一个蚕豆花开的日子,爸爸到镇上去买猪仔,丁力也跟了去。牲畜市场在街南堤脚边,在这里卖牲畜的货主排成一长溜,他们吆喝着招徕顾客。买主们你挤我攘地挑选自己中意的牲畜。爸爸挤进了买主的队伍。丁力独自一人走上江堤,放眼眺望:江南是青翠的山峰,连绵起伏;长江从西向东绕过小镇,奔流不息;江北是绿油油的的原野,一马平川;再往北便是湖池环绕,鸿雁列队高飞;欢声笑语撒满大江南北,劳动情歌荡际在人间仙境……。这是一幅集山川河湖景色于一框的风景画。多美啊!南山向我笑,长江绕我走,一马平川绿油油,天堂美,怎比溜子口!这座家乡小镇原名溜子口。清朝末年,这里有一个名叫刘心源的穷孩子刻苦读书,金榜题名,为这座小镇争得了荣誉,使这座偏僻的小镇从此走向了繁荣。因刘心源晚年隐居此地时自号龙江先生,刘心源逝世以后,人们为了纪念他,将此镇更名为龙江镇。穷人的孩子啊,就应该像这位先贤这样拼搏。也许就在此时,丁力下定了决心,要为家乡争一份荣耀。他从街东头走下堤坡,穿过叶家巷,步入正街。整洁的街道如一条长龙,街心的地面上铺着麻色长条石,两边面对面地排列着几十家店铺。蔡记银匠铺珠光宝气,春满堂药铺素雅清静,谦祥益布店生意兴隆,陈隆茂烟庄里人头攒动……。这一切,他留意观察,却无心细看。他走到丁字街口,那里有几家文具店和书店,纸墨的香气似乎对这个本该读书的孩子具有特别大的诱惑力,他被那里的文房四宝和图书吸引住了。他弯下身去,从地摊上拿起一本画有人马头的书翻着,只能从画面上揣摩到一点故事梗概,他不识字啊!正在这时,一阵阵琅琅读书声从丁字街北面传来。他向老板表示了一下歉意,放下书,身不由主地循声向北走去。走出丁字街,往西转弯走二十余步,便是一所小学,是当时的嘉鱼县第二所公办小学。他乘守门的校工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溜进了校园。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一间教室的窗外,扒着窗,屏住气,看那教室里:墙上挂着一个大黑板,学生一排排地坐着,老师戴着眼镜,正指手划脚地在讲课。丁力是多么羡慕同龄的孩子们啊!他站在窗外听了很久很久……。忽然,那位老师一眼瞅见了丁力,连忙喊那守门的校工,说:“你怎么让个叫化儿进来?”丁力知道这不是好话,红着脸赶快溜跑。爸爸买好了猪仔,发现丁力不在身边,便沿街寻找。丁力从学校里跑出来,恰好遇到爸爸。他一见到爸爸,便拉着爸爸的手,急不可待地说:“爸爸,我要读书。”面对儿子的正当要求,爸爸怎么能不答应呢?可是爸爸目前没有钱不能送孩子读书呀!爸爸心里痛爱着自己的儿子,不忍心断然拒绝儿子的要求,他凄然地一笑,说:“好的!等你爸爸翻了身再说吧。”翻身?爷爷说过,那哪能呢?丁力回去又问妈妈:“我为什么不能读书呢?”妈妈痛苦地告诉他:“书,是有钱人读的。”丁力理解了爸爸妈妈的难处,从此不再吵着要上学读书了。后来,爸爸因为交不出租谷,受了杜四爷刘三爷的凌辱,悲愤地吐出一句话:“瓦片也有翻身日!”他们决心不再苦守清贫,咬紧牙根也要送孩子读书。在全家人加倍努力的拼搏下,丁力十三岁那年,他上学了,以后断断续续地读了六年半私塾。正因为“我要读书”是他发自心底的呼声,他一旦接触了书本,便终生与书本结下不解之缘。由于他自己的努力,这个只读了六年半私塾的放牛娃后来成了大诗人,大学讲坛上的文学教授、学科带头人。“妈!我走了”丁力上学了。读书识字是好事。可是,在那“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世道里,穷人的孩子一旦读了书,懂得了道理,就会同昏君佞臣展开斗争,被反动统治阶级视为危险分子。最早视丁力为危险分子的是当地的乡绅。那是丁力家里为买田的事同土豪劣绅的一场斗争:丁力的父亲丁英凰买了一个破落户的三亩田,请了中人,签了约,付给那破落户块银洋。10天之后,那破落户跑来寻岔子,说其中的30块银洋是假的,强行拉走了丁力家里的一头肥猪。到了秋收时节,那破落户吸鸦片熏黑了心,又跑来扯皮,说那三亩田是租给丁力家里的,要收租。丁英凰请来保长、绅士、中人、代笔先生等一满桌人,请他们评说是非。这些人吃吃喝喝之后,把嘴巴一抹,一口咬定:“田是租的不是买的。”丁英凰当场大呼冤枉!可是地主兼绅士的杜四爷却摇着脑袋冷笑一声说;“嘿,冤枉?你还认得冤枉二字?冤枉是冤枉人的嘛。不冤枉人难道冤枉树蔸?”真是混帐逻辑!丁力听了杜四爷的话,再也按奈不住,喘着粗气大叫起来:“你们不讲理!我家买的田,谁敢占,我就捣穿谁的肚子!”杜四爷听了丁力的话,先是一愣,紧接着嚎叫着:“讲理?讲什么理?你小子读了几天书就犯刁?!你只怕是不想活了!”抓起一只茶杯朝丁力猛地摔过来,正打中丁力的膝盖,鲜血立刻流淌出来。丁力怒火中烧,提起一条板凳,准备同杜四爷拼了。那帮人齐声大吼:“这还得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叫区公所把他捉去关起来!”丁力在家里呆不下去了,晚上,他在父母的哭声中悄悄出走……。丁力在外面躲了一阵子。风声过后,他回来了,舅父龙吉亭将他送到嘉鱼县城汪晓峰先生办的经馆里读书。此时,日寇已侵占了我国东北、华北的大片领土。汪晓锋先生激昂地讲述着抗日救国的道理,教育学生要像岳飞那样精忠报国。年“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不久,南京失守了、武汉沦陷了,嘉鱼县城驻进了日本兵。鬼子们每到一处,杀人放火。他们在杀害无辜百姓时,尤其注重对知识分子的迫害。因为日本侵略者知道,受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大多数中国知识分子爱国胜于爱家。顺之者存,逆之者亡。对不顺从日本人的中国知识分子,日本人一概格杀勿论。日本侵略者一到嘉鱼县城,便放火烧掉了汪晓锋先生的房屋、书籍、文物,汪晓峰先生采取绝食的办法与日本人抗争,最后活活饿死,其状惨不忍睹。汪晓锋先生死难的前一年,丁力因家庭经济难以为继,辍学在家。得到汪晓锋先生死难的消息,丁力大哭一场,发誓要为老师报仇。当时,蒋介石片面抗战,不组织广大人民起来抗日。日本侵略者肆无忌惮,到处抓人杀人。年正月初二,日本人清乡时围住了傍湖村。鬼子兵见丁力文质彬彬是个读书人,便视丁力为危险分子,将丁力抓到镇上关了起来。鬼子兵用靴尖踢他,用皮鞭抽他,用木杠压他,用雪亮的刺刀指着他的喉管,要他承认是“匪”。鬼子兵始终掏不出他的口供。后来,汉奸翻译和维持会长们敲走了丁力的父母一大笔血汗钱,丁力用手掌上的厚茧,证明自己是一个庄稼汉,鬼子汉奸们才去掉他的脚镣手铐。晚上,丁力乘敌人放松了戒备,偷偷地翻出牢门。丁力从牢里翻出来之后,家里人担心他会再次遇到麻烦。不久,丁力的老师杜文汉将他送到汉川,投奔抗日劲旅师。他到汉川时,汉川已经失守。丁力找到当时任国民党政府的汉川县县长龚薰南。龚薰南和丁力是同一个村子的人,安插丁力在县府当一名办事员。上班两个月,丁力害肺结核病,只好回家休养。第二年,龙江镇上来了一位知识渊博的雷衡卿先生。丁力慕名到镇上向雷老师求学,同镇上的十几名青年成了雷衡卿的弟子。雷衡卿先生也是爱国者,他在日本鬼子的老虎鼻子底下办学,竟不叮嘱学生如何遵守日本人的“规矩”。丁力等爱国青年本来就仇视日本侵略者,在街上见到日本人时便横眉冷对。日本鬼子怀恨在心。有一天,日本兵借口清查户口,将学生们一齐关进了警备队。幸好这批学生的社会牵扯面广,其中有不少是镇上头面人物的子弟。日本人赶走雷衡卿老师之后,将这批学生全部释放了。丁力一次、二次地无辜受到日本人的迫害,更加加深了他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仇恨情绪。他失学后,同当地的爱国青年朱文秉、刘宗炳、朱楚云、陈成栋、钟本寿、王建华、肖心若等人组织了保爱诗社,即保国爱乡的诗社。他们以笔代戎,写诗唤起民众的抗战情绪。在此期间,他写了一本新诗稿,一本旧诗稿,一本小说稿。后来,他将这些诗作发表在全国各地的抗日报刊上。从此,他深深地爱上了文艺。在日寇盘踞龙江镇的那段日子里,丁力目睹了日本强盗的种种滔天罪行:在江南的一个山坡上,一个9岁的小孩牵着一条牛在放牧。日本鬼子清乡时发现了小孩,叽哩哇啦地将孩子抓住,用一根铁丝从孩子的鼻子上穿过。日本兵牵扯着铁丝,要孩子以手当脚模仿耕牛在地上爬行。孩子痛得喊爹叫娘,狼心狗肺的鬼子兵竟哈哈大笑。孩子走了一百多步就痛得昏迷了。鬼子兵顺手将铁丝往孩子的颈项上一绕,将孩子吊死在树上……。湖南的一支船队路过龙江镇,船上载着粮食,日本鬼子硬说船上载的是新四军的军粮。他们抢夺了粮食,将船上的几十名中国人全部杀掉,抛尸江边,善良的龙江人晚上将尸体悄悄地掩埋在大兴洲上,大兴洲由此成了乱葬岗……。离傍湖4里的凉洲村是个近三百户的大村。一名汉奸跑到凉洲村胡闹,凉洲人民将汉奸丢入长江。日本神亚警备队长带领大队人马前来报复,一把火将凉洲村烧了个精光……。面对着日本强盗的兽行,中国的年轻知识分子心里淌着血啊!他们不愿做亡国奴,要起来反抗。年夏历八月十八日,丁力约了保爱诗社的诗友和同乡爱国青年王建华、钟本南、钟本寿、肖心若等17人,决定外出寻找中国抗日军队,参加抗日活动。他们从间道通过日伪封锁线,在监利渡江,经华容、石首、公安、宜都、巴东等县,翻过许多崇山峻岭,于九月九日到达湖北的抗战后方——鄂西重镇恩施。

第四篇“我要活”日子鬼子和伪军得到丁力等人出走的消息,感到十分恐慌,第二天早晨便派出马队追赶。第一天,丁力等人步行走到锅底湾(今老湾乡珂里湾村),在锅底湾过了一夜。当时,在沦陷区内,老百姓都得剃光头。蓄西装的人在通过日军封锁线时容易引起日本人的怀疑而被抓。出发前,同伴们都剃了头。丁力走得匆忙,来不及剃。第二天早晨,丁力在锅底湾街旁边的剃头担上剃头,刚刚剃了半边,枪响了,敌人的马队来了。丁力赶忙溜走,和同伴们躲进芦苇丛中。等到敌人的马蹄声渐渐远了,他们才走出芦苇丛,继续向西前进。路上,伙伴们风趣地对丁力说:“我们剃了光头,无发见先祖,走出去就死在外地了。你不会死。你还有半边头发祭祖先。”走到黄蓬山,丁力才找到一个剃头匠,将另半边头剃光。山迢迢,水迢迢,山重水复路遥遥,丁力等一行人千辛万苦地走到恩施。他们以为到了抗战后方就可以大显身手地干一番事业了。谁知到达恩施之后,他们的希望如肥皂泡一样地破灭了。丁力在《走》一诗中是这样描写当时的情景的:“多么失望啊!这就是统一抗战的后方吗——/养着官老爷害百姓/养着军队不打仗/多少人在发国难财/弄得物价疯狂地暴涨/青年们找不到工作/只好又往别处流浪/”。为了寻找生活出路,同行的17人只好分散,各自寻找工作。当时龚尊一(与丁力同村)在恩施地方法院任推事。丁力在龚尊一的帮助下,到恩施地方法院当录事,天天抄写“判决”、“裁定”、“呈文”、“公函”、“报销册”,还要替院长誊写私信。那录事的差事实在太苦了,地位低,被人瞧不起。“处于人之下,总想向上争,”这也许是人之常情。丁力不甘心被人瞧不起,一有空闲,就拼命地自学。他想写点东西,写什么呢?他的拿手好戏是写诗。这些年来,他见到了这世上的多少不平事,目睹了穷人的多少苦难啊!他要把这些都写下来,发表出去。年10月,《新湖北日报》艺林第35期发表了他的处女作《秋柳》、《傍晚》。丁力的诗作见报后,同事们刮目相看,争相传阅。一位曾经当众侮辱过丁力的主任书记官摸着秃脑袋,打着淡哈哈对丁力说:“哎嘿!你这小子也会写诗?”丁力在恩施地方法院供职一年。龚尊一悄悄离开恩施法院后,丁力进了湖北省干训团合作班,培训后分发到宣恩县政府合作社指导室任助理指导员。这个被国民党标榜的合作社,尽干些投机倒把剥削人民的事,被老百姓说成是“活作孽。”丁力对合作社不感兴趣,不久就请了长假,再赴恩施,由同乡肖心若介绍到湖北省交通事业管理处航务组当组员。年5月,丁力同钟本南、钟本寿考取了警员班,往四川去。丁力同钟本南、钟本寿经利川步行到万县,再乘船到丰都受训。开学后,他们才知道警员就是毕业以后去当高级警察,是国民党想学英美的警员制来统治人民。那是一种法西斯统治人民的办法,他们不愿意干。受训四个礼拜后,他们三人趁端午节开晚会的机会开小差溜跑。敌人发现后追赶时,钟本寿被冲散了。丁力和钟本南为了躲过追赶的敌人,绕行在山间小路上,饿了几天。逃到涪陵时才会到钟本寿。钟本寿变卖了一支戒指作路费,他们乘船到达重庆。到达重庆后,他们再一次失望,重庆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他们生活无着,钟本南找了一份译电员的差事,钟本寿去了昆明。丁力去找曾在重庆工作的两位同学。两位同学也失业了。他没有找到工作,手上又没有钱,只得流浪街头,常常挨饿。他在《我要活》一诗中是这样描写当时的处境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工作一处处的绝望/卖完了破旧的衣服/和那些心爱的书本/挨着饿/一天吃两碗稀饭,一块烧饼/雨夜/夜深深……/为‘号钱’没有着落/被那凶狠的/不接受好话的店主逐出了/我掩着泪,走向街角……/”。“从此/防空洞,汽车站/暴发户的屋檐下……/都作了我临时的‘旅馆’/从此/那十字路口/‘善人们’所施的/不大干净的茶水站/是我常去的地方”。“嘉陵江的水/滚滚地流呀,流呀/我几次想跳下去/让浑浊的水/把我埋葬/不,让它把我冲回故乡/但是/好像自己在告诉自己/你把头脑冷静地想一想吧/多少受难的人需要拯救/你不可就这样了却一生/我想哭/又没有眼泪/我想笑/又没有声气”。此时,他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耳边再一次想起祖父编写的《荒年歌》,他不需搜集素材,人民的辛酸全在他肚里装着;他不需要情感的激发,他已卷入了情感的旋涡。于是他长歌当哭,一发不可收拾地创作了许多许多的诗歌。他创作了大量的诗歌之后,有的发表了,有的创作之后,就随手贴在大街小巷上。为了生活,有一天,他忽然异想天开,想起一个人来:于右任。于右任是国民党元老,当时任国民政府监察院院长,爱好诗歌,由他的秘书刘延涛主编《中华乐府》诗刊,以发表于右任等人的诗词为主。丁力当时用李白《上韩荆州书》的笔法上书于右任,毛遂自荐,并附上自己写作的诗稿两本。不几天,刘延涛派人通知丁力去谈谈。刘延涛告诉丁力,于院长看了他的诗作,认为写得不错,问他有什么要求。丁力直率地说明了自己的苦境,要求给安排一个小小的工作,只要不饿饭就行。过了几天,刘延涛按于右任的指示将丁力安插在监察院总务科当了一名办事员。丁力从此有了饭碗。不久,日本投降了,生活安定下来。因为监察院是国民政府的上层机关,很清闲,丁力乘此机会将前些日子写的诗进行修改,向重庆各报刊投稿,发表了许多诗词,成为文艺界一致公认的诗人。从黑夜唱到天明抗日战争胜利之后,各机关纷纷返回南京。丁力因在总务科,留下处理遗留事务。在重庆的最后几个月里,他对国民党的看法,有了某些不满。他从报纸上看到,国民党的接收变成了劫收,工厂倒闭,内战打起来了,物价暴涨,人民生活困苦。当时的国民政府是贪污、腐化、无能的政府。年6月15日凌晨,留法老工程师郝贵林在重庆中央公园自缢。郝贵林是武昌人,时年52岁,年应国民政府之召,回国服务,到重庆后久不获用,生活绝望,遂寻此短见。诗人丁力闻而哀之,即写《绝路词》,年11月,发表在《宇宙风》杂志上。此词的第十四段是这样写的:“一日复一日/有谁另眼看/床头金尽/壮士无颜/流落渝市相识少/不独赊难借亦难/不得已将衣物来变卖/换取稀饭日两餐/顾得寒来肚又饿/顾着饿来身又寒/对故国,泪暗弹/冬去春来夏又至/有若饿虎难归山/乞丐不如/街头盘桓/请国人/摸心肝!”真是血泪的控诉,冲天的呐喊,它暗示了国民政府不为人民谋幸福,即将被淘汰。年9月,丁力在从重庆到南京去的途中,顺道还乡,回傍湖住了一个多月。见自己的亲属和农民朋友的生活很苦,他很同情。进一步激发了他为穷人呐喊的写诗热情。回南京后的三年中,他主要致力于新诗的创作,特别是民歌体和自由体两类诗歌的创作,他自己统什发表多首,9首长篇组诗,这些诗歌成就了他在新诗坛上的重要地位,被公认为乡土诗派代表人物。这些诗是血泪斑斑的控诉,揭露了国民党反动统治的罪恶。我在这里不防摘几首和读者一起欣赏。其一、《乡长胡本中》:“乡长胡本中,他比土匪凶!土匪只抢富家有,乡长要钱不管你穷。条子一到限三刻,没得出的罚苦工。当了半年肥乡长,逼得多少人发疯。老婆讨了两个,房屋造了几幢,手下喽罗二三十,前呼后拥好威风。真可恶,胡本中!”这首诗年6月在《新民报》上发表后,有一个家伙吵到傍湖去,说丁力是指着他的鼻子在骂,扬言等丁力回来时割断丁力的脚筋。这恰好证明丁力的诗讲的是实话。其二、《卖儿歌》(发表时题为《古怪歌》):“徐老二,气直喘,两腿瘦得像枯柴;一担箩筐挑两个——/一儿一女街上卖;叫半天,没人买,声嘶力竭脚走拐。前街后街都跑到,肚子饿得咕咕叫;筐里娃儿哭啼啼,爸爸口里还在叫:‘亲生儿女养不活,发财老爷要不要……。’叫得太阳偏了西,有个买主出了三斗米,三斗米,只要儿,女娃娃,买不起。‘免得兄妹两分离,女娃娃,干送你!’儿女手乱抓,不肯跟人家,号啕满地滚,拼命喊爸爸!……不忍看,快走开;三斗米,只一袋,哭哭啼啼回家来!病中老婆已饿死,还有狗腿子来逼债。”徐老二就这样家破人亡,儿女离散了,他们的日子怎么过啊?在国民党统治区里,像徐老二这样的人又何止一个?丁力的诗塑造了一个个鲜明的人物形象,谱写了一支支悲壮的歌曲,如匕首,似投抢,刺向黑暗的旧社会,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心声,他始终是站在广大人民群众一边的。因此,他的诗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有一点需要介绍清楚的是,他生活在那个时代,曾参加过国民党。年,也就是他在宣恩县合作社工作期间,同事艾慰云说:“老丁!入党入党!我作介绍。”丁力说了一句:“入就入”,当场填表,没多久就发了党证,既没有宣誓,也没有开过什么会议。由于丁力对国民党的那一套不感兴趣,年国民党整党,报上登有通告:凡逾期不登记者以脱党论。丁力没有去登记。有人问他为什么不登记,丁力说:“我不登记,我要做社会贤达”。从此便脱离了国民党。当时的国民党在蒋介石的操纵下脱离了人民,完全是一伙乌合之众。丁力进出国民党的经历便是一个鲜活的例证。年5月,丁力在南京认识了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韩启文、杨琦等同志。他的长诗《苦难的童年》、《妈,我走了》在香港《大众文艺丛刊》和《新诗歌》上发表以后,革命作家邵荃麟、冯乃超、沙鸥等同志纷纷写信鼓励他。他在共产党员杨琦同志的支持下,和南京诗友柯金(共产党员)、刘力理、李放、刘曲等人办起了《诗行列》杂志,同共产党员们更加亲密起来。年冬,杨琦发展他加入共产党。他考虑一段时间后,认为“怕死不革命,革命不怕死。”决定申请入党。共产党经过严格的审查和通过一些必要考验之后,年2月17日,正式批准他加入中国共产党。当时,他仍在国民党的监察院任科员。他身在曹营心在汉,秘密地参加了南京市地下文艺工作小组,是三人领导成员之一,同杨琦一起领导和组织了南京市进步诗人的各种活动。此时,他已经不仅仅是为穷人呐喊,而是希望一个新的人民政权早日诞生,希望人民早日解放。年3月4日,他在国民党的心窝里创作《风来了》一诗,发表在《扬子江》杂志上:“风来了!雨来了!解放军快过江来了!风来了!雨来了!蒋匪帮吓出屎来了!风来了!雨来了!美国佬悄悄逃跑了!……风来了!雨来了!老百姓笑出泪来了!……。”此诗以明快的节奏表达了诗人喜悦的心情,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心声。南京解放后,他同杨琦、刘力理等人组建南京青年文艺工作者协会,不久又被调到南京市委宣传部工作,从此开始了诗人新的生涯。

第五篇满怀激情唱新歌年5月,丁力分配到中共南京市委宣传部任干事,兼任南京诗联干事会干事,创作组组长。年10月,经南京市委宣传部赖少其副部长批准,丁力到北京的中央文学研究所第一期研究班学习。这是新中国始创时期最高层次的文学创作人员培训班。丁玲、田间、艾青等作家和诗人经常轮流给学员讲课。丁力当时是多么高兴啊!旧社会他没有正式上学的权利,新社会能够到北京最高级的研究班学习,真感到有无比的幸福。因此,他在学习上十分刻苦,除了完成学习任务以外,业余开始收集清代诗歌,进行筛选、注释和编写作者传略的工作。同时他还研究屈赋乐府诗。这就为他后来编辑出版《清诗选》等诗歌专著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年5月,丁力在文学研究所毕业后,留校任教。年11月调到《文艺学习》杂志编辑部做编辑工作,任评论组组长。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在中国作协第二届理事扩大会上,毛泽东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亲切地接见了丁力。丁力同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等同志合影。年调《诗刊》编辑部任编辑、组长、编辑部主任及党总支委员,直至“文革”前夕《诗刊》停刊。这一时期,他主要从事行政事务和培养工农兵文学新人的工作,写诗成了他业余之外的业余。由于他写诗成癖,激情满怀,不吐不快,他仍然笔耕不辍,发表了大量的新诗和诗论。据不完全统计,有《南京城下》、《踏天曲》两首长诗,短诗余首,诗评60余篇,古典文学评论10余篇,杂文散文20余篇。他这一时期的诗歌不再是含着泪水的诉说,而是热情洋溢的颂歌。《北京的早晨》一开头就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早晨,我走出大门,空气是那么甜,那么香;太阳还没有露面,先把彩霞挂在东方。红光普照,红旗飘扬。每个人,都是那么欢乐那么忙。”此诗读起来给人一种美的享受,确实使人心旷神怡。生活在新社会的年轻人是多么幸福啊!诗人丁力在《一对人儿坐在槐树下》是这样描写的:“一对人儿坐在槐树下,甜言蜜甜地学文化;也许是谈国事,也许在讨论种庄稼……他们昨天才结婚,劳动的夫妻恩爱深;刚才把地里的野草除干净,要叫土里长黄金。他俩一定是好社员,生活得比鲜花还要美;好比一对比翼鸟,永远一起向前飞。”透过此诗背景,我们似乎看到一位老者,面对着享受幸福生活的新一代,他在幕后捋须微笑。丁力的诗就是这样善于抓住每一个微小的生活细节来表现人物的心灵世界,反映一个时代的风貌。一读此诗,你就明白,他在歌颂新社会。新旧社会两重天,在共产党和毛主席的领导下,日新月异。这种变化,老一辈人用他们亲眼所见,用对比的手法写出来,更有说服力。《船过嘉鱼望白云山》写道:“白云山上白云浮,白云山下我放过牛。望不见栓牛的老松树,望不见草坪和沙洲,只有歌声满田畴。白云山上白云浮,白云片片软如绸。山下还是那个白云洞,山下多了几道清水沟,灌得千倾禾苗绿油油。”丁力的诗文字清新晓畅,意境幽远,一经发表,读者便争相传诵。他在这一时期的新诗《乡村邮递员》、《岩石上的松树》、《雨花台前的杜鹃花》、《北京的早晨》、《登白云鄂博》、《只要思想永远年轻》、《太阳的家乡》、《月坛公园马骏烈士墓》、《乡村春来早》、《骆驼你不要惊奇》、《二度中秋》、《月光晚会》、《广州花木》、《初到广州》、《黄花岗》、《父亲来京记》、《寄延边任晓远》等诗被各种有影响的诗集作为名篇选入。其中的《乡村邮递员》、《乡村春来早》等诗,被作曲家谱了曲,在群众中演唱,中央广播电台还向全国播放,在全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以致于许多听众以为他是歌词作家。他在这一时期的代表作《踏天曲》是描写中国第一次登上珠穆朗玛峰的长篇叙事诗,余行,是一首激荡人心的报告诗,歌颂中国人民自立自强的精神。年《长江文艺》刊发其中的第一章后,《新港》、《解放军文艺》、《山东文艺》、《长春》、《青海湖》、《体育报》等许多报刊分章予以登载。著名诗人邹荻帆在《文艺报》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评论,北京民族文化宫还进行了演出,段之光等朗诵家登台朗诵,很受观众欢迎。丁力的名字也由此传遍中华大地。向阳湖畔俯首吟丁力是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文革”期间,他写了62首诗,结集为《俯首吟》。这些诗真实地记载了当时的社会情况,是可以当作史书来读的,我们不防直接用丁力的诗来展示“文革”场面。“文革”伊始,绝大多数知识分子是抱着“响应号召,积极参与”的态度的,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就一个一个被揪了出来。丁力的经历也是这样:“参加运动一载余,今朝始觉我太愚!不如去秋揪出好,免得揪保两拉锯。去秋有人要揪我,有人保我未揪出。揪保两方拉锯战,拉得我实在不舒服。揪我的人早被斗,保我的人也被揪。我今被揪不算晚,还有被揪的在后头。”(《被揪》)揪出来之后一是残酷地斗争:“斗争方式换花样,眼镜被摘眼不亮。还要鞠躬九十度,折椅和我齐摇晃。为免跌倒在尘埃,竭尽全力站稳当。久站哪能不动摇?暗将两手撑膝上。谁知这又犯了法,啪!啪!啪!后脑勺挨了几巴掌。”(《尝》)二是进行精神折磨:“谁个缺德鬼,作此难听歌?命令某协‘黑帮’唱,声音打哆嗦!摔破罐,敲破锣,如同赶鹅下大河,像鬼哭,似神嚎,又名《牛鬼蛇神歌》。是谁作此歌,用心太险恶!……”(《闻/span嚎歌》)后来,运动逐步深入,揪了一批又一批:“作家被打倒,岂真是‘黑帮’?同行数十人,揪得精打光!好像拔萝卜,一拔一大筐。……”(《黑窝赋》)当时究竟揪了多少人呢?年9月,林彪发出“一号通令”时,仅文化部文艺战线拉到咸宁五七干校的就有一火车。咸宁五七干校在咸宁向阳湖。丁力到向阳湖劳动改造时,他的妻子阮楚珍多次给他写信:“老妻身有病,思我添白丝,来信频叮嘱:‘千万别写诗?’”(《不准探亲假》)老伴的叮嘱是当时的政治气候逼出来的。丁力又何曾没有意识到呢?他也曾悔恨不该学写诗:“我本洪湖田舍儿,缘何偏爱苦呤诗?不如当日学耕地,悔恨终身无已时!悔恨终身无已时,今朝何苦还吟诗?只因癖好难消尽,强抑诗情会变痴。”(《梦回故乡劳动》)他写诗的癖好在劳动改造时改不了。在向头头们写思想汇报时,他夹杂了几首记梦小首,结果引起一场批判。他吸取教训,决心《戒诗》:“戒诗如戒烟,多次戒不了,有时写几篇,借以消烦恼。几首记梦诗,不该进汇报。反而惹祸殃,挨批心如捣!今后莫写诗,要写尽量少。切勿让人知,最好打腹稿。”然而“诗言志”,人至压抑思如潮,心潮澎湃诗更多。他愤怒地呼喊:“屈原为啥投汨罗?忠而见疑没奈何!我未隐瞒任何事,审来审去为什么?革命不是受折磨!不学屈原空投水,我要革命我要活,不断改造世界观,这比古人强得多,为啥不准我唱新歌?”(《湖畔候审》)这一疑问,不仅仅是丁力一人有。“文革”后期,无论是积极参入者,还是糊里糊涂卷入者,或者是旁观者都有所觉醒,对那场“革命”有了新的认识:“本是同志应相爱,为啥对我多疑猜?自己阶级斗自己,如此革命实可哀!”(《爱与猜》)人民的诗人和人民是心相连的,他要为人民说话。不准他公开写诗了,他就利用蹲茅坑的机会,将诗写在解手纸上;看书的时候,将诗写在书的夹缝里。香烟盒是随用随弃的用品,他将烟盒纸展开,一张烟盒纸正好写一首诗,用诗记载当时的历史事实:“田头批判会,群众不发言,只有头头讲,能值几个钱?”(《田头批判会》)“干部要锻炼,劳动本应该。为何当惩罚?劳改误人才!”(《“立足于改造”质疑》)“弯腰插秧汗直流,头头带头背语录。突出政治要使劲,彼起此落念不休。指望语录保丰收!”(《念》)这哪里是什么革命呢,分明是愚弄百姓!随着林彪,“四人帮”篡党夺权阴谋的一一破产,这场浩劫永远结束了。如今,我们读丁力的《俯首吟》,如临其境,如闻其声,对“文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俯首吟》是一部珍贵的史诗,将会永久地保存下来,供后人研究。老翁抱病扛大旗丁力年轻时十分英俊。他高高的个子,白晰的皮肤,一笑两个酒窝,端正的五官上装饰着一副近视眼镜,举止潇洒,机灵文静。由于颠沛流离的生活,尤其是文革对他的迫害,丁力未满花甲时便已两鬓染霜,是个清瘦的老头了。年,他患了肺癌病。年老病重的丁力,在改革开放的新时期仍笔耕不辍,而且进入诗歌创作的新高峰期。他修改发表了文革时期的62首诗,创作发表了新诗46首、旧体诗词余首,编辑出版了《清诗选》、《历代叙事诗选》、《毛泽东诗词大辞典》、《诗歌创作与欣赏》、《擎起生命的太阳——著名作家艺术家抗癌经验谈》,出版了个人诗集《云雀之歌》。这一时期,他创作的诗歌数量虽然不算多,而质量则更高,艺术臻于完美,完成了他一生的新诗境界,给新时期的诗坛以深刻的反响,获奖作品较多,《清诗选》得了出版奖,《历代叙事诗选》也得了奖。他写的《水杉赋》被收入《新文学大系》,受到主编邹荻帆的好评。贺敬之认为他“为旧体诗的现代化作出了积极的探索。”在改革开放的年代里,诗坛上各种流派如春天的草木竟相生长,或良或莠。其中有一派自称崛起论。他们大量创作了朦胧诗、古怪诗,许多大报大刊竞相刊载,还有一些诗评家将这些诗吹虚成朦胧中的月亮,把这类诗人吹捧成新星。有一天,丁力找来一首朦胧诗认真研读,他的读后感是《上当》:“我算是诗人、评论家、教授,没料到如今却成了‘诗盲’。那些令人不懂的古怪诗,读得我头昏、眼花、脑胀!不读吧,本想不读,但它是登在大刊物上;还有人把它吹上了天,说是星星,说是月亮。我为了研究它是否是诗?是否有生活?意境?形象?是否有感情?主题?思想?反反复复地读啊想啊想啊读啊,如啃石头,如喝泥浆!一首短‘诗’足足折磨我大半天,最后不得不大喊:‘上当!’只好扔下它!扔下它!像扔烂鞋,像扔破筐。”丁力生性仁慈,性格温和,这一次他竟大发雷霆。在一次诗歌讨论会上,他同几位老诗人对古怪诗、朦胧诗提出了批评,认为这类诗歌难懂。主张写朦胧诗的一名持有高文凭的年轻小伙子立刻跑出来说:“你不懂,说明你文化水平低;你不懂,你的儿子将来会懂的;你的儿子不懂。你的孙子将来会懂的。”丁力向来有自知之明,他想:“我只读了六年半私塾,文凭没有你们高。或许,我人老了,思想有些跟不上。”于是就将朦胧诗拿给儿子看,儿子是个编书的高级知识分子,皱着眉头读了几遍说:“不懂不懂。”丁力又将朦胧诗拿给正在上大学的孙子看,孙子睁着大眼读了几遍,顽皮地说:“山坡滚鼓——卜咚卜咚(不懂不懂)!”丁力再也按奈不住,干脆亮出中国国风诗派的大旗,同崛起派展开论争。对手也不示弱,著名青年诗人谢冕亦扯起崛起派旗号与之抗衡。丁力得到了臧克家、艾青、方冰、宋垒、尹一之、闻山、公刘、流沙河、周良沛等一大批老诗人和评论家的支持。谢冕在年轻诗人中也是一呼百应。两派唇枪舌剑,文来诗往,杀得个烟尘滚滚,天昏地暗。几个回合下来,崛起派诗人纷纷倒戈,谢冕诚心诚意地拜丁力为师。丁力也由此结识了许多打相识的梁山诗友。在丁力逝世五周年纪念会上,谢冕对丁力的评价很高。人们在称赞谢冕虚心好学的同时,更敬佩丁力的为人。这种“台上认真较劲,台下彼此宽容”的学术争论方式,颇值得后人仿效。诗人的故乡情年6月23日,丁力在与肺癌病抗争了10年之后,走完了他诗歌创作的旅途,永远离开了我们。当噩耗传到洪湖时,丁力的文朋诗友们都哭了。傍湖的乡亲们得到这一消息后,无不悲痛。而更多的丁力诗的读者们,顿足惋惜。是啊,丁力,这位人民的诗人,同广大人民群众,同故乡的亲人们关系太密切了。丁力年离乡后,一直同故乡的亲人们保持联系。他回乡时,总是不忘去拜访他年轻时的文朋诗友朱文炳、朱楚云、钟本寿等人。荆州地区和湖北省写诗的人都同丁力是好友,洪湖的邓德元、孙克惕、张时勋等人同他有书信来往。他关心故乡的文化,请谢作华主编《洪湖之光》,亲自担任《洪湖诗词》社名誉社长。他在《诗刊》编辑部工作期间,曾以“洪湖”作为笔名。他将他的诗论冠名为“和里诗话”、“和里诗评”,旧体诗集冠名为“和里诗草”。他的著名长诗《苦难的童年》、《想起祖父》、《二姐姐》、《做庄稼》、《妈,我走了》,都是写他在洪湖生活的经历的。他在解放前写了40余首思乡诗。他的作品中有三分之一是以故乡的人或事物作为素材的。他是乡土诗派的代表人物,他的乡土诗主要是写洪湖的。因此,作家李慷应《洪湖文史》之约,撰文介绍丁力生平时,干脆用了“洪湖诗人丁力”作为标题。解放后,丁力多次回乡。他关心洪湖的人民。洪湖闹水灾,他给中央人民政府和中南行政区写信,反映灾情,受到政府重视。上级派专人来洪湖调查,做好救灾工作。丁力的心向着洪湖。年,他回洪湖时写了《归心》一诗:“归心比快车还急,跑在列车的前面;离故乡越近,越觉得故乡遥远。列车追赶着我的心,像一条巨龙在云间;我的心呀,早已在故乡的原野上飞旋……平坦的土地,无边无涯;累累的稻穗,把头低下。白沙湖边的芦花,该被秋风吹白了:家门口的红杨树,该已伸到半空了!我的心,在欢笑;我的心,在向乡亲们问好。为了爱故乡,我回来;为了爱故乡,我还要离开。”这首诗年发表在《北京文艺》上,是丁力诗歌的代表作之一。诗评家吴奔星在《中国新诗鉴赏大典》中评介了这首诗。吴奔星说:《归心》是一首澎湃着铿锵节奏的游子思乡进行曲。那真真是一曲紧打慢唱的绝妙电影小段,戏剧小段,音乐小段了。游子思乡是历代文人墨客写烂了的题材。《归心》却别具特色,洋溢着新生活的气息,一扫过去同类诗“相见不相识”的失望概叹,或是衣锦还乡式的狂放浪笑。“离故乡越近,越觉得故乡遥远”可谓警句,而“为了爱故乡,我回来;为了爱故乡,我还要离开”的结句,含蓄却又炽烈地表现了诗人爱家乡与爱祖国相一致的崇高情怀,诗的主题也一下子得到了艺术的升华。诗人丁力重病期间,洪湖市委、医院看望他,他表示深谢,并说,我死后,骨灰要放在洪湖的大地上。他还要求把他的生活资料和有关书籍材料从天下名人馆转还洪湖图书馆,他说:“我只是一个热爱家乡、热爱祖国的诗人。我的资料保存在洪湖图书馆,我感到亲切,我很满意了。”年,在洪湖市委的关怀下,丁力的骨灰安放在傍湖十三沟村头的“丁力纪念阁”内。阁内存有全国政协委员臧克家和著名诗人公木、邹荻帆、尹一之、宋垒、禾波、丁国成、杨金亭、高加索、杨琦、刘曲、胡牧等写的唁文悼诗,供后人瞻仰凭吊。尽管诗人丁力离开我们已经十年了,然而人民对他的思念却与日俱增,纪念丁力的活动也是逐步升级的。今年7月17日,洪湖市在傍湖举行丁力逝世十周年纪念大会。丁力的文朋诗友、学生们专程从北京赶来参加大会,盛况空前。丁力一生热爱家乡,如今已安息在故乡的土地上,不再离开。他一生为人民写诗,是人民的诗人,人民将永远记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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